葉清陽和雲青荷趕到聲源處，面對的是被強行破開的大洞和森寒灌進來的冷風。本該在這裏的仲青鯉和顧青拂兩人，都不見了影子。

葉清陽蹲下身，看見洞口邊緣纏繞的黑絲。

【毀化】

葉清陽晦澀不明的眸子幽深如墨，她摸了摸指腹之間如頭發絲般的黑絲，手指微微一用力，就像她想的那般，黑色的細絲像是被染白一樣，最後化為了白光從她的手指間消失。

雲青荷站在她身後，看見這神異的一幕，原本想好的關心詞句脫口而出成“那是什麽！？”。

【毀化】能夠被凈化？！！了解這個世界能力的雲青荷驚疑不定。

葉清陽的唇瓣微動，幾不可聞的聲音從她的喉嚨中溢出，卻在下一刻立即消失在空氣之中。她站起身，沒有回答雲青荷的話，轉身一臉嚴肅地說道：“看來被感染的能力者已經侵入到這裏了，這件事很嚴重，我們必須即刻告訴上層。”

“呃，恩。”

不過幾秒，整個世界似乎都被拉遠了，葉清陽帶著雲青荷戒備著離開書店，用了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就回到了學院。至於她們是如何過來的，途中的景色如何，卻是模糊了。

雲青荷看著真實而又詭異的世界，低下頭輕輕一笑。這裏是葉清陽的識海深處，當然不是真實的。

“青荷。”雲青荷聽到聲音擡起頭來，她看見葉清陽換了身衣服，不禁一楞，低下頭，果然自己也已經換了一身，“高層那裏我已經說了，現在，我們要去近期發生異常的源頭看看……怕嗎？畢竟……這是你第一次出巡。”

葉清陽眼中是對好友的擔憂，雲青荷輕笑：“不要這麽看不起我啊，清陽。”

“是麽。”雲青荷好像看見葉清陽的眼中閃過一絲探究，讓她的心忍不住飛快地跳了下，但隨即她又只看見葉清陽眼中滿滿的信賴，“好吧，是我的錯，那麽，等下就拜托你了，青荷。”

“恩。”

葉清陽身後如同那次去北區一般，浩浩蕩蕩地一眾。她大步地走在最前面，帶著半個銀制面具，狹長而銳利的雙眸微垂，好似漫不經心地掃過身後的人。

葉清陽想起曾經有一次，因為意外，一年級的新生也被迫參戰。雖然那時她也是一年級，但是早就對於戰鬥習以為常。而那次，本該去往最前沿的她，因為擔心同寢的那三個，特地回了後方一趟。

那時的她，也是這樣，問著雲青荷。

【“怕嗎？……第一次出巡。”】

然而，那時青荷的回答，可不是這樣的。

【“怕啊，”尚且青澀卻依舊溫柔的少女無奈一笑，“可是，我好像沒有怕的時間呢。”因為，她不想讓摯友為她擔心啊。】

青荷……葉清陽緩緩吐出一口氣，噴灑在冰冷面具上的溫熱氣體又反彈彌散回來，變得冰涼。

葉清陽擡頭看著灰藍色的天空，也許，是時候證實她的猜想了。

隊伍進入目標區域，周圍的景色越來越熟悉。葉清陽緊了緊拳頭，掌心冰涼的鎖鏈好似帶來了幾分慰藉，讓她得以能夠邁出堅定的步伐，金屬制的長靴跟部踩在地面發出極有規律的哢噠聲。

她擡頭，看著眼前摩天大樓，收斂眸中漆黑難尋的光，輕輕一揮手，身後的人全部悄無聲息地進入大樓中。

雲青荷和別人一樣隱匿在攝像頭看不見的位置。她的視線隨著那個渾身冰冷又好似在壓抑著身體之中的猛獸的人。

哢噠，

哢噠……

哢噠。

葉清陽終於站定，觸手可及的地方是區域的標識。

北區——

【B-108】

葉清陽伸手，摘下這個標牌，然後隨手一拋，穩而準地掉入垃圾桶中。

北區B-108……葉清陽的眼中好似蘊含著風暴，她果決利落地飛身一踢，柔軟的腳尖與鋼鐵鑄成的大門相觸，發出巨大的聲響，下一秒大門就好似遭到重擊橫飛出去。

“呼~”葉清陽慢慢收回擡起的腿，沈悶而無機質的聲音毫無阻礙地回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所有人，在外待命，沒有我的命令，嚴禁任何人進入！”

然後，她就擡腿，走了進去。

【“這裏面真安靜啊……”雲午果跟在葉清陽身後，空無一人的大樓讓她有些不安，不由地輕聲說道。

“這只是一樓。”葉清陽淡淡的說道，她巡視了一下，不過一瞬就下了決定，“分三組……一組掃蕩樓梯，二組外墻，三組繩索。”

雲午果驚訝地看著三組組員毫不客氣地暴力拆除電梯，沿著留下的繩索，飛身而上。】

葉清陽走到本該是電梯的位置，那裏還殘留著被暴力損壞的痕跡，走電梯太容易被動手腳，所以他們情願沿著繩索，也不願意乘坐電梯。

葉清陽看了一眼繩索下黑黢黢的源頭，轉身沿著樓梯走上去。

【“隊長！這裏發現普通人質！”

葉清陽銳利地視線如利刃般切割在那些被囚禁多時的惶恐不安的人群身上，她太過不近人情，讓原本就戒備驚慌的人們更加警惕和恐懼。她對於這些敵視防備的視線，毫不在意。她甚至更加懷疑，為什麽這裏會有著活生生的普通人群。

是的，活生生的。

被毀化感染的能力者並不會有這麽好心。

她的目光掃過一個臉色蒼白的母親，婦人懷中的嬰兒不知是餓了還是感覺到了冰冷的目光開始抽噎起來。那個母親有些慌亂害怕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拍撫著嬰兒，想讓他安靜下來，以免觸怒這個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可是嬰兒感覺不到母親的恐懼，反而哭得更加大聲。

葉清陽在那個母親驚恐地視線下，走到她的身前，好似沒有看見她顫抖的身軀，伸出露出五指的手心，摸了摸嬰兒的額頭，輕柔而安撫。嬰兒的哭聲漸漸變小，最終消失，含著自己的大拇指，沈沈睡去。

身前的女人不再顫抖，葉清陽擡起頭，面對女人楞怔的視線眼中的冰冷沒有退卻一分，龐大的精神力掃過全場，確認沒有異常後，吩咐了一小組負責聯系和護送人群離開。】

葉清陽的腳步微頓，她側首看去，空曠地辦公大廳，就是他們發現那群人質的位置。

此時這裏，就如同她記憶中的一般——

破碎。

【“隊，隊長！！——咳！”掃蕩頂層的小組成員帶著傷向他們這個方向匯聚，身後是鋪天蓋地的黑絲和掩藏在黑絲之中緊追不放的毀化者。

無需葉清陽吩咐，所有能力者渾身戒備，默契地合作。可是普通人群卻沒有這麽好的心理素質。

葉清陽聽見嘈雜而刺耳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她面無表情地回頭，漆黑的眼中劃過猩紅的光：“不想死，就給我閉嘴！”】

辦公大廳出去的走廊外是懸空的透明玻璃，然而，早已碎成一片片，全都掉落在一樓的大廳中。葉清陽走到這裏，她看見扭曲變形的扶手上的斑斑血跡，瞳孔微縮。

【“哐啷！”

“隊長——！！”

失重的感覺消失，葉清陽擡起右眼，她的右手被一雙柔弱的手死死拉著，再往上看，雲午果咬著唇，汗水從她的額角滑落。

“咳，午果，”葉清陽聳拉著眼皮，往下看了一眼，空曠的大廳早就被狂妄漆黑如同粘稠膠乳般的黑色【毀化】占滿，將一切掉下去的東西吞噬，“放開我，去幫他們治療。”

“我不要！”雲午果不放手，她不過是個治療，本不該幹這種事，可是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葉清陽掉進【毀化】中被感染。

“乖……放手……”葉清陽感覺到自己的左眼在不停的流血，甚至影響到了右眼，讓她的視野變得模糊，滴落的血液消失在衣領中，“我不會有事的。”

雲午果信她才奇怪了，她憋著氣，一聲不吭，也不松手，就是死死拽著，可是她的力氣根本沒辦法把葉清陽拉上來，其他人也自顧不暇。

“乖了……放手，你這樣……”很危險——！！！

“午果！！！”

“咳！”雲午果的眉間閃過痛苦，她低下頭，看見從自己下腹之中橫穿而出的利刃。身後的毀化者發出難聽的笑聲，然後在雲午果的身體中翻攪。

“午果！松手！！”

劇烈的疼痛讓雲午果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可是她還是沒有松開雙手，忍了又忍，她還是低聲哭了出來，她從來沒嘗過這麽大的疼痛。

“嗚，隊長……我好疼啊……”雲午果臉上的淚水混合著嘴裏止不住流出的血，滴落在葉清陽眼角，猩紅一片。

一滴又一滴，從幹凈的紅色變成了黑色。

葉清陽用著血霧模糊的眼，看著頭頂少女嘴裏不斷湧出的黑血，【毀化】一寸寸感染著接觸者的身體，她好似沒看見雲午果周身漸漸翻騰的黑絲。

葉清陽用盡全力擡起斷了韌帶的左手，覆在雲午果手上，她說：“午果，放手。”

“隊長，我好疼啊……”

一滴滴黑血滴在眼角，然後滑落。

“午果，放手……”】

“午果……”葉清陽撫摸著扶手，她想著，如果一開始自己沒有讓雲午果加入這次任務，她是不是就不會……

可是，沒有如果。

沒有如果，卻有未來。

身後黑暗而詭秘的氣息傳來，葉清陽眸色一冷，她轉身，看到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那個嬰兒。

如果不是對這個嬰兒放下了戒心，如果不是因為被那個母親托付，她也就不會掉以輕心被嬰兒直接咬斷了韌帶，也就不會被這個嬰兒吸走了全部的力量。

此時也許並不能被稱為嬰兒，它占據著嬰兒的身體，被濃郁無比的黑絲托起，懸在空中，與葉清陽的視線持平。它看見了葉清陽，大大的眼睛一彎，小巧的嘴唇咧開，直至顴骨，詭異而陰森。它喜悅地看著少女。

“你……來了……”

太好了，你來了。

“我”的半身。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口玻璃渣，嚼嚼嚼~

【ps：我決定不再給自己立fla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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